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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關難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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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關難過

待她膽戰心驚地側過身,看清那人的臉,不禁倒吸一口涼氣——那不是陳梅。

自從孤山那次,阿富阿貴竟然能活著回來,她就隱約感覺二人能存活沒有那麽容易。依這兩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,沒理由對她如此設防,還在衣服裏面穿了特制的內甲。

現在,一切的猜疑都應證了。楊啟志沒有死,阿富阿貴也坐實了叛徒身份。這個局,是陳梅與這群人布下的。

四目相對,他的眼神一如前世那樣冰冷。之前所有的情意仿佛都化作了雲煙。

——沒錯,他不放心陳梅,陳梅畢竟被圍困兩日,全程處於精神高度緊繃狀態,體力已經瀕臨耗盡。而阿富阿貴孤山脫險的方式,也難免會被蓮兒學會,活學活用。萬一出現意外狀況,蓮兒未能中箭,體力耗盡的陳梅不會是蓮兒的對手,如果真的被活捉,供出一切,後果不堪設想。為防萬一,他唯有“老將出動”,所幸敵明我暗,再不濟也能全身而退。

此時,只要輕輕動手,給蓮兒狠狠一刀,順著密道立即逃出,一切計劃便可順利進行。

可就在此時,面前的蓮兒突然涕淚交加,哽咽著道:“你還活著,真是太好了!如果孩子生下來,他一定會把我們母子一起殺了的!”

他拿著劍的手忽然顫抖了一下。

蓮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,“我現在是串通了太醫隱瞞懷孕時間,但生下來就全都暴露了!因為一定長得像你!這段時間我每天晚上都能夢到你……只要你能活著回來,我什麽都願意聽你的!”

——這是她的胡扯淡。他早就料想過。

當初料到這一切的時候,他曾做出堅定的選擇:不管她說什麽,只管殺了她便是。可現在面對痛哭流涕的蓮兒,他卻被當初拿捏她的東西狠狠拿捏住了。他發覺自己完全沒法像想象中那樣毫不猶豫、管她是真懷孕還是假懷孕都一刀捅下去。

如阿富阿貴那樣有經驗的殺手,姑且會權衡利弊再決定動不動手,況且他楊啟志一個讀書人,這輩子,還從未親自拿刀殺過人。

面前,蓮兒依舊痛哭流涕地哀求,她哭得肝腸寸斷,她哭得聲嘶力竭。

“我們逃吧!帶我一起走好不好?我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,重新生活!隨便去哪裏都好!就去濮國也可以,我們在那兒住一個小院子,重新開始!難道我們不能做個普通老百姓,安安心心過日子嗎?不當這個皇帝了好嗎?我也什麽都不要了!”

都是她在演戲,這些都是她的計謀。他告訴自己。

“一直以來你活得壓力太大了,所有受到的教育都是要你堅持,要你努力,可你也是個人,你也想活在沒有枷鎖、沒有顧慮的地方。不管是皇宮還是王府,都不是你的家,那只是一個個大牢籠。為什麽不能跳出這個圈子,為自己活一回呢?帶我走吧!好不好?”

他又被狠狠戳中痛處。

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都是要堅持、往上、努力、擔起一切,從來就沒有人勸過他走另一條路,也沒有人理解他的壓力。血脈的束縛,頭銜的束縛,人情的束縛,雖為一家之主,卻顧慮重重,沒有一個角落不禁錮著人的靈魂。這也是為什麽和那申崇巡撫在盤江林苑的別院,他才感覺自己得到短暫的放松。

“只要我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,就是一個相對自由的社會,”蓮兒擡起頭,她臉上妝容全哭花了,目光中卻充滿殷切的盼望,“你不需要用任何光環和身份武裝自己,我們只是簡簡單單的人,我們永遠自由平等地生活在一起。沒有顧慮,沒有束縛,只有自由、平等、和諧。”

自由。這個詞對他來說向來遙遠。

他一直以來自認為拿捏人性十分到位,這才算的準許多人下一步棋,可是這一次,竟被她拿捏住自己的人性。

忽然,他又瞬間清醒過來,意識到如果不殺蓮兒,這場刺殺的性質將演變為“挾持”,外面只準備了一匹馬,他沒法同時帶蓮兒和陳梅兩個人一起逃,眼下,顯然是確保陳梅不被抓住更重要。

他終於下定決心殺死蓮兒,握緊手中的劍,這一回他再也不會猶豫。

不料在他猶豫的途中,蓮兒低下頭,眼珠悄然轉了轉,悄悄拔出藏在懷中的匕首,猛然站起身,用盡全力刺進他的胸口。

她用了十成的力氣。她感到匕首刺穿了骨骼肌肉,刺穿他整個胸腔。這一系列動作快到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,也許還沈浸在剛剛的思緒中。

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只能痛苦地捂著心口,不出一會,便倒下了,手中的劍也落在地上。——這一次,他是真的死了。

他也終於從“永世火獄”這循環的劫難中徹底解脫了。

蓮兒臉上的妝容全都哭花了,發髻也亂了,此刻嘴角卻露出陰森的笑。

緊接著,她的眼睛開始在屋內搜尋,陳梅不可能就這樣憑空消失,屋裏一定有通往外處的密道。

如之前三名侍衛所說,這裏屋的家具都很小,無法藏人,但若是為了遮擋密道入口,便解釋得通了。

在屋子裏迅速搜尋一圈,她的目光落在陳梅梳妝臺旁的一個袖珍矮櫃上。這是一個方角矮櫃,既可作矮櫃,又可作案幾使用。由於幾乎緊貼地面,作為密道入口的遮擋物再好不過。望著它,蓮兒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。

密道的另一頭。

一個身影站在密道的出口,急切地等候。她身著一襲寬松的灰色粗麻布衣,面料堅韌,好似一名村婦。她的頭發梳成偏分,束成一個簡單的發髻,只用深色的布條固定。頭上還戴著一塊深藍色頭巾,將自己原本的特征又掩蓋了三分。

她並非陳梅,而是曹鶯。理論上來說,她並不是計劃中的人物,甚至她的出現會將計劃全盤打亂。

行動前,曾有“絡腮胡”被派來告知她這一切。告知的本意是交代兩種可能,一,若成功,他將陳梅接至此處;二,若失敗,曹鶯等不到消息,就應該帶楊勉楊奇盡快離開京城。

得知這個刺殺行動竟然需要他親自出馬,她的心就懸了起來,坐立難安。她等不及,她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到他,片刻都忍不下去了,更不可能還未見到他就離開京城。自王府遣散以來,她無時不刻忍受著煎熬,這回還是第一次感到離他如此之近,絕不能還未見面就天各一方。

於是憑著“絡腮胡”告知的行動軌跡,來到廂房西墻附近的荒地,費了好大力氣,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處密道出口,苦苦等候於此。她也知道這樣拋頭露面相當的危險,但是這樣的話,就可以在第一時間見到日思夜夢的人了。

好不容易找到密道出口時,她為自己的聰明開心不已。

依之前計劃,陳梅會先出來,然後就是他。當然,這個密道的存在起初完全不是給楊啟志自己用的,而是為了栽贓給陳梅。結果因為陳梅將計劃打亂,這個密道,楊啟志也只能親自上了。

曹鶯正想著,隧道裏面果然響起了動靜,她忙蹲下身,將臉湊過去,興奮道:“三哥……”

她一直叫他“三哥”,身為皇三子的他,一聲“三哥”是專屬她的愛稱。

可剛過去,就被一記重物猛地劈在腦門上,還未看清來者何人,便天旋地轉,軟綿綿地倒在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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